水 糸录

【旭润】《一晌贪欢》03

“就这亦苦亦甜亦梦亦幻的缘起，为和你刀剑下，饮酒欢愉。”

 

 

 

 

不多时，漏已三下，星光入眼。旭凤起身望向窗外：“竟然在道长这里叨扰了这么久，朕也是时候该回去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润玉抬手合上窗棂，清瘦的手腕上海蓝色的手链光泽莹莹，他回身道：“贫道送陛下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旭凤目光一紧，那一闪而过的手链落进他眼里，好生眼熟。他用力回想，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某个熟悉的场景，呼之欲出，却再也没有更多。旭凤想得有些头疼，摇了摇脑袋。

 

 

 

 

“陛下怎么了？”

 

 

 

 

旭凤理顺呼吸，才道：“无碍，只是刚才看到道长的手链，竟觉得地似曾相识，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润玉定定地凝视着旭凤，那目光中分明有三分痴痛闪过：“陛下乃是天子，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。贫道一介平民，这手链不是什么稀奇玩意，或许陛下只是在哪里曾见过类似的，才会觉得熟悉吧，何须为无关紧要之事伤神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“或许真的只是如道长所说吧。”旭凤放下心里的不安，转为释然。两人沿着山路前行。

 

 

 

“陛下你看，七杀、破军星光芒微弱，紫微星独盛于九天星幕，我朝必将国运昌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旭凤欣喜道：“承道长吉言，蛮夷作乱三代，这次终于大挫他们的锐气，朕很是欣慰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“陛下年少有成，是国之幸事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旭凤转过头来笑看润玉：“原来道长也惯会说这些恭维之语吗？”

 

 

 

 

润玉的脸在月光下苍白无比，他眉头紧蹙：“润玉之心，天地可表。”

 

 

 

他自称润玉，而不是“贫道”，这句话里分明藏了真情。

 

 

 

旭凤却不再言语，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，眼前便是前山的上清宫。云破月出，月光越来越亮，润玉胸口升起窒闷的感觉，加上方才旭凤那句话，更压地他心里难受。

 

 

 

 

润玉对着旭凤一揖：“润玉忽觉不适，就送陛下到这了。”

 

 

 

旭凤看着他失了血色的唇，竟然握住了润玉的冰凉的手，关切道：“夜里风凉，道长就回去吧，好生歇着。我自有功夫在身，不必担心，只是此番不带随从就出来，奴才们不知又要怎么闹了。”

 

 

 

这样亲密的触碰来得太过突然，润玉呆呆地看着那人覆上来的温热手掌，显然是吓到了，连旭凤的话都没听进去。他赶紧抽回手，语无伦次：“多，多谢陛下关心，贫道这就回，回去了。”

 

 

 

就着夜色看着那人匆忙离开的雪白背影，清瘦如风中孤竹，旭凤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。

 

这个人，怎么就这么经不起逗弄的。

 

小宅里灯光未息，魇兽自旭凤离开后便化回原型，它那似鹿非鹿的灵兽模样实在太过惹眼，润玉只能让它平日里化作猫形，才不会惹人眼目。

 

 

 

 

润玉靠在床沿看着魇兽，心中痛楚尽数露于眼底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旭凤他早已不记得往事，我又何苦握着当年那片刻相依执迷不悟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“他是天子，是属于这天下人的，我拖着一身残躯苟延残喘，还有何可以奢求。”

 

 

 

 

青城山下初见人世的少年天子，在他遭受无尽冷眼辱骂时出手相救，在月城湖边取下鲛人泪珠串成的手链戴在他手上。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，却处处透着少年老成的威严。

 

 

 

 

临别时那一笑，何其动人啊，竟教我记了一生一世。

 

 

 

一生一世，一期一会，能再相见已是不易，只这屋檐下一日欢愉相伴，就是他卑微此身不敢奢望的幸福了。

 

就着烛火，看手腕上那串被他经年累月地戴着的链珠，已经有了润泽的包浆。

 

 

 

 

半晌，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面颊落在海蓝色的鲛人泪上，竟分不清是哪滴泪更教人伤心。

 

 

 

圆月在天上高悬，心脉痉挛不已，润玉冷汗涔涔，蜷起身体倒在铺了竹席的床上。下午服的药竟也不见成效，比往日还要疼。一次比一次疼。

 

 

 

窗外的蝉声落在耳中，怎么就快听不见了呢。

 

 

 

魇兽在地上焦急地走来走去，见润玉气息奄奄，它忽的跳上床趴在了润玉身边，舔主人的脸，嘴里呜呜叫着。

 

 

 

“魇兽，魇兽......我好痛......”

 

 

 

衣衫被汗水层层浸湿，豆大的汗珠在额上不断冒出，润玉紧闭着双眼，雪白的双唇间有血色渗出来，白衣上开出片片红霞。

 

 

 

昏迷前他忽然绝望地想：“我现在，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活？”

 

 

 

 

还有多少时日可以陪着你，旭凤？